挑灯chapter48
乱象
————
轩然大波。
台前幕后乱成了一锅粥。
节目被紧急叫停，网络舆论持续发酵，短短十分钟之内，许州市电视台和宁海集团就被送上了热搜爆点。
宁长海走之前回头阴恻恻看了一眼捅破天的赵思远，他手上的伤还没有包扎，血迹早已干涸，似一道暗红的疤从虎口蜿蜒到指尖，年轻的主持人平静的站在可以摧毁万物的暴风眼处。
赵思远察觉到宁长海杀心顿起的目光，不但没有畏惧的躲开，反而往前走来，在他身边停住脚，语气嘲弄，“其实刚才想把那钱甩你脸上来着，感觉会更有舞台效果，宁总说是吗？”
人群嘈杂，除了宁长海，谁也没听见赵思远说的这话。
只有唐元清注意到了宁长海冷酷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起来，
“赵思远，过来，”
隔着来往的人群，唐元清在鼎沸的现场用寻常音量喊了一句，却十分清晰的传到了赵思远的耳朵里。
但他并没有走过去，而是向那儿望了一眼便扭头往相反的方向走出了这个吵得他耳朵疼的地方，明日应该会有警方传讯，后面或许还会有更多需要解释和处理的事，他不想把别人牵扯进来，尤其是唐元清。按往常的突发事件处理结果来说，台里一向是谁主张谁负责，这场事故从头到尾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没有任何人提前知道，更不存在“共犯”的情况，所以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最起码不会失业。赵思远选中人世间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其实是这个节目组里没有人真的指着这份工作过活，就算出现了开除全组的情况，也不会有人因为他的一意孤行而落到个食不果腹的下场。不过这只是万分之一的小概率事件，因为宋重光一定会保陆行远，陆行远一定会尽力保全组，而在陆行远不知情的前提下，宋重光要保他会容易很多。
今晚大概台里会针对他的行为给出一个处分结果，赵思远预计应该是开除，好一点的可能会是停职查办，他现在头很疼，只想找个地方自己待着，什么都不去想。
处理结果确实出的很快，赵思远得知时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愤懑与不满，反而是用两根手指勾着那件出场就被网友夸了的银灰西装外套，随意搭上肩膀，一脸轻松的问陆行远他们有没有空一起喝点，
“庆祝我无限期停职，”
他看起来似乎是真的不在意，洒脱的让人有些惊讶。
“走吧，去哪儿？”
陆行远原本并没有空，台里都十级地震了，他作为相关责任人是要留下来善后的，但不知怎么的，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只有一件事要做。
陪赵思远喝酒。
三人找了一家路边摊，是赵思远找的地儿，临近冬天摊主在露天的场子里搭了个移动防风棚，外面用敦厚结实的雨布罩着，客人弯着腰掀开帘子钻进狭小的空间里，只比两台电脑大点的小圆桌，勉强放下几盘儿菜后便没地儿搁手了，酒瓶子也只能放地上，摞在脚边围成一圈，隔着毡毛布能听见外面呼啸的风声，两口黄汤下肚后竟觉这小破地方出奇的温暖起来。
“你们都是为的什么进电视台啊？”赵思远夹了一口爆椒牛肚，还没嚼几下就被呛到了，忙着灌酒解辣还不忘提问，“除了为了调查秋白玉前辈的事，”
陆行远垂眸想了半晌，半瓶酒下去了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倒是姜雍，喝了点酒后就从八级话痨选手直接进化成满级。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个很讨厌做选择的人。其实我一直跟着他，干什么都是，好像就变成一种习惯了，毕业的时候这家伙说要考市电视台，我就想，考就考呗，一块儿呗。然后慢慢的就开始觉得，好像这份工作还挺不错的，挺有意思的，就这么干下去也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和你说，其实我之前真没想过这工作还能这么刺激你懂吗？生死时速！极限逃亡！这种电影里才有的桥段！真实的发生在了，我，这样的普通人身上，热血沸腾了有没有！”
“不过我发现你们远字辈儿的都好猛啊，一个赛一个的牛，你两真的不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吗？”
姜雍越说越离谱，奇妙的兴奋点让陆行远满脸无奈的在周围人投来的疑惑视线中把激动到站起来顶到棚顶的某人给按下去，强制关机。
“那你呢？”陆行远控制住姜雍后把问题抛了回去。
赵思远并没思考，笑着坦率到，“因为看起来很有面子，光鲜亮丽的，觉得做主持人会很轻松，赚的又多。”
“没想到进来之后，真他妈的累啊，选题，写稿，和总编室审核的那群人斗智斗勇，还得抽空去应付一些傻逼同事，是吗？”陆行远接过话茬，举瓶和他碰了一个。
“你说的这个傻逼同事里有我吧？”赵思远问到。
陆行远倒也直白，“一开始确实有你。”
“谁让你和元明清整那出，有话不能直接说清楚，人家曲线救国你们反向操作，真是，算了，过去的事提它干什么，”姜雍随了个，仰脖灌了一大口。
三个人喝到深夜，还聊到了赵思远之后的打算。
“我啊，你们猜猜我想做什么？猜不出来一人干一瓶啊！”
陆行远喝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有星星在打转了，半点思考能力都不剩，晃晃脑袋就去开新的一瓶。
姜雍酒量比他们好，意识算是三个人里最清醒的，话也是最多的。
稀奇古怪的猜了一大堆都没猜中，最后泄气的干了一瓶酒，然后哐把厚瓶底到酒瓶杵到赵思远面前，大有一副他不说出个合理的答案出来就给他开了瓢的架势。
赵思远抱着一个空酒瓶，眯着眼睛把下巴搁在瓶口上，从眼皮睁开的那一丝缝隙里努力捕捉昏暗世界的光亮，很用力的咬着字，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些，“我想，开一家茶馆。”
“他说我泡的茶是他喝过最好的。”
“？啊？谁？她？你谈恋爱了？哪个单位的？我们单位的？怎么我没听说过！还有我这个八卦雷达不知道的事！？”
单纯小姜被晕晕乎乎但还残存一丝理智的陆行远毫不留情的嘲笑了，伸手一把糊他脸上，企图手动让他闭麦。
商家准备收摊了，他们也互相搀扶着从棚子里走了出来。
寒风凛冽，吹的酒意上头的三人俱是一抖。
街边停着一辆显眼的红旗，陆行远和他们打了招呼就摇摇晃晃往那儿走去。
姜雍叫了代驾，人来的很快，于是也先走了。
转眼便只剩赵思远一人搓着手在街头等他不靠谱的代驾。
危险悄然而至，赵思远蹲下身捡不小心抛落的纸团时在余光里瞥到足以让他酒意全无的一抹寒光，饮满月光的刀刃直直刺向他后心。
然而因惊吓僵在原地的赵思远并没有受伤。
因为有人挡下了。
唐元清那副金丝眼镜此刻七零八落的跌在地上，而他右手握住几乎要刺入赵思远衣物的尖刀，左手捏着一块镜片抵在了行凶者的脖子上。
鲜血从刀槽里溢出来，成串的滴在地上。
“回去告诉宁长海，我的人，我来管。”
